第三章 并不安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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修道生活简单中带着枯燥，乍然改变生活方式，不习惯总是如影随形，以至于烦闷丛生。有人会受不了选择放弃，有些人则会渐渐习惯，并乐在其中。
对于王昌而言，再没有什么能比继续活着更美好了。即使修道枯燥无味，也不妨苦中作乐。
早课，晚课，一日三餐。除了值殿和课业，余下一切时间尽在自己掌握。
在这里，他可以无休无止的览阅典籍，诵读经典。闲暇之余，还可以到山崖处的登仙台看老道比划太极，或是持笔研磨练练书法，倒也可陶冶情操。
经历过绝症摧残，王昌知足了，真没什么好奢求的。现下的生活虽是平淡，却总比躺在病床上，除了吃睡，就是和病痛作斗争要强上百倍。
至于脑海中的那篇《金光咒》则跟死了一般，任他办法用尽，也不见半点动静。
事实上，自己才研究了多久？人家原主也不是傻子，那可是足足研究了三年……什么姿势没尝试过。
短时间内，他还真没什么好办法。
青松苑说大不大，说小不小，住的都是似他一般，仍处于考察期的弟子。王昌在院外洗漱完毕，才一进门，便又听到了隔壁熟悉的吆喝声。
“三万！”
“碰！”
“红中！”
“胡了，胡了……给钱，给钱！”
寮房简陋，隔音效果极差，两边但有响动都能听的一清二楚。更何况，他们压根就没有半分克制。
这麻将四人组究竟是怎么回事，在记忆融合之后，其实也并不难想。
无为山算不上名山大岳，明道观其实也不是什么大观。相比京市白云观，山城的青城山都远远不及。随着科技发展，诸山传承愈发凋敝，肯入道修行的年轻人成了珍稀动物。
招不来人，又何谈发展，明道观亦是逃不过日渐破落的悲惨命运。
如今偌大的无为山上，道人不过百十人，似他一般处于观察期的弟子也仅有十人而已。实在是青黄不接，难以为继。
而今大炎国道教宫观总有三千余座，乾道，坤道加起来却只有不过五万余人。如此分摊下来，明道观说起来还算是中等水平。一次性就要剔除四人，多少还是有些伤筋动骨。
不过人各有志，强求不得，王昌压根也懒得去管这种闲事。
会比吃斋更重要吗？
观内提供的餐食很简单，一个拳头大小的馒头，一小碟咸菜，还有一碗青菜豆腐汤。麻利的吃干抹尽，王昌起身回房，准备开始今日的正身修行。
原主用三年时光养成的习惯，一下子他还真改不过来。
“师弟，不打扰吧？”
就在这时，王昌看到同住青松苑的马启亮师兄走了进来。
“当然。”王昌向一边让了让，青松苑连他在内共住六人，其中四人打麻将。真正肯好好修道的除了自己，也就剩下马启亮了。
在马启亮身后还跟了两人，高个子的名叫李悟，另一个仅穿白衫内衬的是谭寿。他们曾在早课上见过面，王昌并不脸盲，还是能认得出的。
“李师兄，谭师兄。”
各自座下后，李悟颇有几分自来熟的率先开口：“王师弟，感觉如何，观内日子过的可还习惯？”他有着一米八的个头，看起来却并不魁梧。肤色稍黑，倒显得双眸明亮有神。
“挺好的！”
王昌笑着回应：“有吃有住，出门便是山青水秀。要说习惯，我来了才一个星期，不过总会慢慢适应的。之后自是要钻研道法，努力学习。”
“说起来，咱们明道观倒是个养老的好地方。”
“养老？”他的话把大伙逗笑了。“你才多大啊？”
“这跟年龄无关。”王昌淡笑回道：“迟早的事情。”能活到白发苍苍，确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，他很向往。
“话是这样说没错。”一直沉默的谭寿突兀插话，他不无遗憾的摇了摇头。“可你知道吗？如今观内并不安宁。活到老……”
王昌诧异的望了他一眼，有什么问题吗？
马启亮沉重的咳嗽声打断了谭寿的叹息，他眼中充满了责备与警惕：“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？”
闻言，谭寿仅是讪讪一笑，便别过了头。
看了两人一眼，王昌迟疑开口：“怎么了？你说……不安宁？”
“你会知道的，现在还不是时候……”马启亮偷偷瞟了王昌一眼，接着支吾保证道。“我们这也是担心你。”
他一定隐瞒了什么，马启亮那已经开始透红的脸庞，便是最好的证明。
“说吧！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。你们放心好了，再怎样我也不至于被吓到跑路吧？”王昌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。
他笑出了声，可惜没人附和，气氛莫名尴尬。
他们并不想说，王昌看的出来，可蠢蠢欲动的好奇心让他根本顾不得这些。不由的脸色微沉，加重了语气：“我现在就要知道。”
李悟默默低头避开，马启亮也红着脸扭过头去。至于提起话头的谭寿，顾盼左右的眸光中闪烁着无辜，显然也没有回答问题的打算。
“告诉他吧！”
最后李悟无奈叹息，妥协道：“我们来不就是要说这事的吗？”他看向马启亮，王昌也配合着将目光移了过来。
狠狠瞪过谭寿一眼，马启亮终于转回了视线，苦笑道：“山门遭受雷灾一直封闭，你知道吧？”
“若不是因为雷灾，我上山还会早点。”王昌点头，小声嘀咕道。没错，原主早有此意。
马启亮继续问道：“那你在山上可曾找到过半点雷灾的痕迹？”
他的话让王昌眉头渐渐拧紧，现在回想起来，这些日子观内诸殿他走了个遍，未见半点残破不说，上山的道路也是通畅无阻，任他搜索记忆都找不到半点印象。
如果说这是因为已经修缮完毕，也不至于连一片焦黑，一棵枯树都看不到？而且……
“时至今日，山门依旧封闭，就是因为观内并不太平，继续接纳游客是对他们的不负责，出了问题谁都担待不起。至于危险来源何处……”马启亮买着关子，同时也在观察王昌的反应，眼里满是谨慎。
“其实吧……”李悟无奈的摊了摊手，接口道：“具体是什么，我们也不好说，毕竟还没有亲身接触过。不过，确有其事。”紧跟着，还有马启亮紧张的追问，“你不会要走吧？”
等等，你们在说什么，走？
王昌用了好久才反应过来，在他看来所谓的不安宁就是个冷笑话。可三人认真的模样却不像是在说笑，他们神情肃穆，三双眼睛几乎全贴在了他身上，等待答案。
“危险？你说的……都是真的？”王昌迟疑问道。
李悟拍了拍谭寿的肩膀：“给他看看吧！”于是谭寿拉起了袖管，将右臂伸到了王昌眼前。这右臂看着白嫩干净，其上的伤口却黑的可怖。
王昌目光刚刚落下，便再难移开。
这种创伤是他前所未见，不同于刀伤，烧伤，更不会是擦伤。虽然仅有一个指节大小，依旧触目惊心。突出的伤口蜿蜒扭曲，仿若活物。而外围还长了一圈的粉嫩新肉，看着莫名恶心。
“就是这样，大家都知道。”谭寿放下袖管，脸色泛白的宣布道。“道长们讲过，灵气……似乎觉醒了！”
李悟则盯着王昌，语气迟缓的补充道：“如果你怕了，可以离开，我们不会笑你的。”
“你们不是也没离开吗？”王昌在犹豫中艰难问道，我才刚上山，难道就要离去吗？
“名字是父母送给的孩子的祝福。”李悟轻轻摇头，接着指向谭寿，洒脱笑道：“我叫李悟，他叫谭寿，我们与道有缘……”
悟道，长寿，你们是有缘，那我呢？
好好的文明时代，好好的安宁生活，这个世界……它怎么就灵气觉醒了？
“若我想走，早走了！”马启亮同样回答道，语气郑重：“总之……我是不会背弃信仰的。”
这一刻，王昌感受到了命运的恶意。自己脑海中浮出的那篇金光咒，或许根本不是什么让他走上人生巅峰的金手指，而是一副沉重的枷锁，还是拴在脖子上的那种。
我该怎么办，离开吗？
王昌一时间难下决心，而马启亮几人的目光，却没给他足够的时间深思熟虑。
“那我也一样。”
最后，王昌咬了咬牙，接着抿紧了唇。“既来之则安之。”
修道生活简单中带着枯燥，乍然改变生活方式，不习惯总是如影随形，以至于烦闷丛生。有人会受不了选择放弃，有些人则会渐渐习惯，并乐在其中。
对于王昌而言，再没有什么能比继续活着更美好了。即使修道枯燥无味，也不妨苦中作乐。
早课，晚课，一日三餐。除了值殿和课业，余下一切时间尽在自己掌握。
在这里，他可以无休无止的览阅典籍，诵读经典。闲暇之余，还可以到山崖处的登仙台看老道比划太极，或是持笔研磨练练书法，倒也可陶冶情操。
经历过绝症摧残，王昌知足了，真没什么好奢求的。现下的生活虽是平淡，却总比躺在病床上，除了吃睡，就是和病痛作斗争要强上百倍。
至于脑海中的那篇《金光咒》则跟死了一般，任他办法用尽，也不见半点动静。
事实上，自己才研究了多久？人家原主也不是傻子，那可是足足研究了三年……什么姿势没尝试过。
短时间内，他还真没什么好办法。
青松苑说大不大，说小不小，住的都是似他一般，仍处于考察期的弟子。王昌在院外洗漱完毕，才一进门，便又听到了隔壁熟悉的吆喝声。
“三万！”
“碰！”
“红中！”
“胡了，胡了……给钱，给钱！”
寮房简陋，隔音效果极差，两边但有响动都能听的一清二楚。更何况，他们压根就没有半分克制。
这麻将四人组究竟是怎么回事，在记忆融合之后，其实也并不难想。
无为山算不上名山大岳，明道观其实也不是什么大观。相比京市白云观，山城的青城山都远远不及。随着科技发展，诸山传承愈发凋敝，肯入道修行的年轻人成了珍稀动物。
招不来人，又何谈发展，明道观亦是逃不过日渐破落的悲惨命运。
如今偌大的无为山上，道人不过百十人，似他一般处于观察期的弟子也仅有十人而已。实在是青黄不接，难以为继。
而今大炎国道教宫观总有三千余座，乾道，坤道加起来却只有不过五万余人。如此分摊下来，明道观说起来还算是中等水平。一次性就要剔除四人，多少还是有些伤筋动骨。
不过人各有志，强求不得，王昌压根也懒得去管这种闲事。
会比吃斋更重要吗？
观内提供的餐食很简单，一个拳头大小的馒头，一小碟咸菜，还有一碗青菜豆腐汤。麻利的吃干抹尽，王昌起身回房，准备开始今日的正身修行。
原主用三年时光养成的习惯，一下子他还真改不过来。
“师弟，不打扰吧？”
就在这时，王昌看到同住青松苑的马启亮师兄走了进来。
“当然。”王昌向一边让了让，青松苑连他在内共住六人，其中四人打麻将。真正肯好好修道的除了自己，也就剩下马启亮了。
在马启亮身后还跟了两人，高个子的名叫李悟，另一个仅穿白衫内衬的是谭寿。他们曾在早课上见过面，王昌并不脸盲，还是能认得出的。
“李师兄，谭师兄。”
各自座下后，李悟颇有几分自来熟的率先开口：“王师弟，感觉如何，观内日子过的可还习惯？”他有着一米八的个头，看起来却并不魁梧。肤色稍黑，倒显得双眸明亮有神。
“挺好的！”
王昌笑着回应：“有吃有住，出门便是山青水秀。要说习惯，我来了才一个星期，不过总会慢慢适应的。之后自是要钻研道法，努力学习。”
“说起来，咱们明道观倒是个养老的好地方。”
“养老？”他的话把大伙逗笑了。“你才多大啊？”
“这跟年龄无关。”王昌淡笑回道：“迟早的事情。”能活到白发苍苍，确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，他很向往。
“话是这样说没错。”一直沉默的谭寿突兀插话，他不无遗憾的摇了摇头。“可你知道吗？如今观内并不安宁。活到老……”
王昌诧异的望了他一眼，有什么问题吗？
马启亮沉重的咳嗽声打断了谭寿的叹息，他眼中充满了责备与警惕：“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？”
闻言，谭寿仅是讪讪一笑，便别过了头。
看了两人一眼，王昌迟疑开口：“怎么了？你说……不安宁？”
“你会知道的，现在还不是时候……”马启亮偷偷瞟了王昌一眼，接着支吾保证道。“我们这也是担心你。”
他一定隐瞒了什么，马启亮那已经开始透红的脸庞，便是最好的证明。
“说吧！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。你们放心好了，再怎样我也不至于被吓到跑路吧？”王昌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。
他笑出了声，可惜没人附和，气氛莫名尴尬。
他们并不想说，王昌看的出来，可蠢蠢欲动的好奇心让他根本顾不得这些。不由的脸色微沉，加重了语气：“我现在就要知道。”
李悟默默低头避开，马启亮也红着脸扭过头去。至于提起话头的谭寿，顾盼左右的眸光中闪烁着无辜，显然也没有回答问题的打算。
“告诉他吧！”
最后李悟无奈叹息，妥协道：“我们来不就是要说这事的吗？”他看向马启亮，王昌也配合着将目光移了过来。
狠狠瞪过谭寿一眼，马启亮终于转回了视线，苦笑道：“山门遭受雷灾一直封闭，你知道吧？”
“若不是因为雷灾，我上山还会早点。”王昌点头，小声嘀咕道。没错，原主早有此意。
马启亮继续问道：“那你在山上可曾找到过半点雷灾的痕迹？”
他的话让王昌眉头渐渐拧紧，现在回想起来，这些日子观内诸殿他走了个遍，未见半点残破不说，上山的道路也是通畅无阻，任他搜索记忆都找不到半点印象。
如果说这是因为已经修缮完毕，也不至于连一片焦黑，一棵枯树都看不到？而且……
“时至今日，山门依旧封闭，就是因为观内并不太平，继续接纳游客是对他们的不负责，出了问题谁都担待不起。至于危险来源何处……”马启亮买着关子，同时也在观察王昌的反应，眼里满是谨慎。
“其实吧……”李悟无奈的摊了摊手，接口道：“具体是什么，我们也不好说，毕竟还没有亲身接触过。不过，确有其事。”紧跟着，还有马启亮紧张的追问，“你不会要走吧？”
等等，你们在说什么，走？
王昌用了好久才反应过来，在他看来所谓的不安宁就是个冷笑话。可三人认真的模样却不像是在说笑，他们神情肃穆，三双眼睛几乎全贴在了他身上，等待答案。
“危险？你说的……都是真的？”王昌迟疑问道。
李悟拍了拍谭寿的肩膀：“给他看看吧！”于是谭寿拉起了袖管，将右臂伸到了王昌眼前。这右臂看着白嫩干净，其上的伤口却黑的可怖。
王昌目光刚刚落下，便再难移开。
这种创伤是他前所未见，不同于刀伤，烧伤，更不会是擦伤。虽然仅有一个指节大小，依旧触目惊心。突出的伤口蜿蜒扭曲，仿若活物。而外围还长了一圈的粉嫩新肉，看着莫名恶心。
“就是这样，大家都知道。”谭寿放下袖管，脸色泛白的宣布道。“道长们讲过，灵气……似乎觉醒了！”
李悟则盯着王昌，语气迟缓的补充道：“如果你怕了，可以离开，我们不会笑你的。”
“你们不是也没离开吗？”王昌在犹豫中艰难问道，我才刚上山，难道就要离去吗？
“名字是父母送给的孩子的祝福。”李悟轻轻摇头，接着指向谭寿，洒脱笑道：“我叫李悟，他叫谭寿，我们与道有缘……”
悟道，长寿，你们是有缘，那我呢？
好好的文明时代，好好的安宁生活，这个世界……它怎么就灵气觉醒了？
“若我想走，早走了！”马启亮同样回答道，语气郑重：“总之……我是不会背弃信仰的。”
这一刻，王昌感受到了命运的恶意。自己脑海中浮出的那篇金光咒，或许根本不是什么让他走上人生巅峰的金手指，而是一副沉重的枷锁，还是拴在脖子上的那种。
我该怎么办，离开吗？
王昌一时间难下决心，而马启亮几人的目光，却没给他足够的时间深思熟虑。
“那我也一样。”
最后，王昌咬了咬牙，接着抿紧了唇。“既来之则安之。”